上圖是芯芯的16歲姐姐婷婷，現(xiàn)在大關(guān)一中讀高二。當?shù)弥�十歲的妹妹再三要求媽媽賣掉自己，去救身患罕見怪病的爸爸的時候，一直表現(xiàn)得非常堅強的婷婷，終于忍不住眼淚在眼睛里打轉(zhuǎn)，盡管她一直忍著，忍著沒有讓眼淚滾出來，我還是看見了眼前這位16歲少女內(nèi)心極度的糾結(jié)、痛苦和無奈……婷婷打算讀完高二就直接參加高考，報考昭通師專。她說如果考取，就能夠早些畢業(yè)參加工作，可以給爸爸治病，供弟妹讀書，減輕家里的負擔(dān)!毛利輝/攝 　　10歲女孩日記：媽媽，求您賣了我吧 　　毛利輝文圖 　�。ㄒ唬┡�孩芯芯的這個春天有些忙 　　5月的中旬下了雨，旱區(qū)的春天終于姍姍來遲，遠山近野漸漸有了喜人的綠意；田埂上，草坡里，到處開滿了點點片片的野花，暖風(fēng)吹過，陣陣芬芳。 　　春天的時候，生長在城市的孩子或許會羨慕家住大山深處的芯芯，在每一個春暖花開的周六清晨，她可以背著書包，在綠意蔥郁的林蔭小路上漫步，在大片盛開的山花爛漫里徜徉，聽聽林間鳥語，吸吸新鮮空氣，聞一路花香，任身邊的云卷云舒。 　　然而今年的這個春天，10歲女孩芯芯卻再也不能像村里其他同齡的孩子那樣輕松愜意了。每個周六的清晨天剛朦朦亮，芯芯就急忙起床往大山深處的趕，因為她要早些回到家?guī)椭鷭寢屪鲛r(nóng)活。 　　這個周末回到家，媽媽已經(jīng)收了早工，正在做飯，鄰家?guī)讉�孩子在院壩里玩得正歡。8歲的弟弟林林坐在灶頭前傳火，冒著熱氣的兩口大鍋里，一口煮著豬食，一口煮著白菜。爸爸也在家，可自從去年得了怪病后，爸爸什么事情也做不了，脾氣也怪了很多，老生悶氣，還莫名地發(fā)火，有時又會呆呆地，像傻子一樣。 　　中午的飯吃得簡單，一家人在桌上也沒有什么話，大家都習(xí)慣了這樣的沉默。爸爸又端著半碗飯開始發(fā)呆了，半張著的嘴里含著沒有吞下去的飯菜，直直地盯著桌角一動不動。見爸爸又發(fā)病了，媽媽悄悄地轉(zhuǎn)身抹眼淚，芯芯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地滾了出來，但她強忍著沒有哭出聲。 　　吃完飯，同齡的玩伴們還在院壩里做著游戲，芯芯和弟弟便各自扛著水鋤，和媽媽來到離家半里地的山埂后，幫助媽媽挖水田，移栽稻秧。 　　讓兩個年幼的孩子跟著自己下田栽秧吃苦，其實媽媽比誰都不忍心！可別家早已移栽下去的秧苗已經(jīng)開始轉(zhuǎn)青，而自己起早貪黑獨自忙活了半個多月，秧苗還沒有移栽完。已經(jīng)開始枯黃了的秧苗，再不移栽到水田里，要維持一家五口人的生計，將是一個很大的問題。 　　媽媽剛下田，芯芯也麻利地撈起褲腿，踏進了齊膝蓋深的水田。連續(xù)下了幾天雨，田里的水有些刺骨。“我把雜草撈攏，踩到田底下去。你在后面用水鋤把泥土抹平�！毙拘咎�起頭，對弟弟說。一不小心，弟弟把一塊淤泥濺在了芯芯的臉上，她立即用手去抹，抹了一臉滑稽的黑泥，姐弟倆相視一下，忍不住笑了起來。坐在旁邊的田埂上玩耍的李明江（林林的同班同學(xué)），看著這樣的場景，也跟著傻笑起來。 　　姐弟倆終于把田里的泥土基本抹平了，媽媽也剛好拔好了稻秧。弟弟不知道一棵稻茬要栽幾芽稻苗，“三芽”，芯芯搶在媽媽前面說。對于水田里的農(nóng)活，芯芯要比林林顯得熟悉些。 　　田里的稻秧終于栽完了，回到家，不等媽媽安排，芯芯便帶著弟弟背起背籮，到屋后打豬草。“星期六星期天都是他們姐弟倆打豬草喂豬�！眿寢尯苁切牢康恼f。 　　（二）去年秋天，爸爸突患罕見怪病 　　芯芯原本有個幸福而相對殷實的家庭：爸爸付厚祥、媽媽張洪敏都是農(nóng)民，淳樸善良的夫婦倆用自己勤勞的雙手，把這個家打理得像模像樣，在撫養(yǎng)三個子女讀好書的同時，家里不僅修砌兩層小洋樓，還添置了冰箱、電視、洗衣機等電器，一家五口人的小日子過得著實溫馨、幸福。 　　在那個漫天飄落著枯葉的時節(jié)，爸爸突發(fā)怪病。一起在高速公路上做工的工友們發(fā)現(xiàn)，昔日性格開朗、循規(guī)守矩的他變得越發(fā)沉默寡言起來，干活也開始不時偷懶，且常常一個人提前收工，悄悄地往家趕。然而，工友們隨即又發(fā)現(xiàn)，提前收工的他并不比別人早到家，而是邊走邊坐，一坐下來就是很長時間，一動不動地看著某個地方發(fā)呆。工友們還發(fā)現(xiàn)，爸爸的左腳在走路的時候，總是一歪一扯的，好像不聽使喚。 　　爸爸開始不去工地上做活了，一天到晚總呆在家里，什么事情都不做。問他哪里不舒服，他又說不出來。媽媽以為他在偷懶，不想去做工掙錢，便和他吵架。可是，爸爸因為左腳挪不動，走路一天比一天歪得厲害，有一天竟摔在了地上，雙腳不停地狂抖，身子拼命地掙扎著，卻怎么也爬不起來。在場的人都嚇傻了，看著爸爸的可憐樣，有的人甚至掉下了眼淚。 　　直到這時媽媽才開始相信，爸爸是真的病了，且病得不輕。她急忙找來鄰居，把爸爸送到了吉利鎮(zhèn)衛(wèi)生院。在醫(yī)院輸了幾天的液，爸爸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(zhuǎn)，癥狀卻越來越嚴重了，而且人反應(yīng)更加遲鈍，甚至連站起來走路都成困難了。 　　爸爸的病情嚇壞了一家人。為了給爸爸治病，媽媽四處舉債，把爸爸送到昭通、宜賓等地檢查治療，但始終查不出病因。最終，在昆明昆華醫(yī)院被確診為“多發(fā)性硬化脫髓鞘疾病”。 　　據(jù)查閱有關(guān)資料和醫(yī)生介紹，多發(fā)性硬化脫髓鞘的病在亞洲地區(qū)十分罕見，高發(fā)地區(qū)是北美和北歐，目前國際醫(yī)學(xué)界對其發(fā)病原因和治療都仍在探索中，沒有根治的特效藥，只能靠增強免疫力防止病情繼續(xù)惡化。且爸爸的病為原發(fā)性進展型，從去年秋天發(fā)病到現(xiàn)在就從沒有好過，這種病在“多發(fā)性硬化脫髓鞘”的疾病中，又只有10%的比例。昆華醫(yī)院的醫(yī)生給媽媽說：“即使有再多的錢，繼續(xù)治療下去，最后的結(jié)果仍然是人財兩空�！贬t(yī)生對爸爸的病簡單地舉了一個例子，就如同腦膜皮層保護膜壞了，然后在壞的地方結(jié)一個疤，導(dǎo)致了大腦樞紐不暢通，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和行動。這樣的疤，是原發(fā)性進展型惡化性的，不停的在大腦里面循環(huán)生長，國際醫(yī)學(xué)界目前都沒有找到根治的方法。 　　眼看著借來的5萬多元錢很快便用完，媽媽只好把爸爸接回老家。因為既找不到根治的辦法，也無力支付昂貴的治療費用，雖然新農(nóng)合、大病醫(yī)療報銷了部分，親戚資助了部分，但加上不能報銷的，現(xiàn)在仍欠2萬多元。 　　爸爸回到家后，再也做不了農(nóng)活，不但身子不聽使喚，就連大腦也不夠用了，常常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，該怎么做。他怕媽媽嫌棄他，也怕別人說自己是“廢物”，常常跟在媽媽的后面，但走不了幾步路，就會摔倒。他也會一個人在家做飯，但總不記得要放佐料。媽媽不放心他一個人呆在家里，就每隔一段時間回來看看，害怕他會做出什么傻事。 　�。ㄈ�）為了三姐弟的學(xué)業(yè)，媽媽堅強地支撐起了這個瀕臨崩潰的家 　　芯芯16歲的姐姐婷婷在縣城讀高二，成績一直排在年級前30名。 　　前幾天婷婷打電話回來，媽媽問成績怎樣？婷婷沉默了許久，才說已經(jīng)下降到30名以后了。“婷婷一定是因為擔(dān)心她爸爸的病，分心了！”媽媽有些生氣，更多的是擔(dān)心�！版面迷�打算讀完高二就直接參加高考，報考昭通師專的，她說如果考取，能夠早些畢業(yè)參加工作，就可以給爸爸治病，供弟妹讀書，減輕家里的負擔(dān)！”但媽媽沒有同意婷婷的想法。 　　在爸爸生病以前，媽媽每個月都給婷婷300元左右的生活費。爸爸生病以后，媽媽已經(jīng)不能保障婷婷每月的生活費了�！敖衲瓿酰瑘F市委解決了婷婷4000元的生活費，但一直省著用，未來的路還很長，擔(dān)心沒有著落�！眿寢尭屑ざ鴳n慮地說。 　　為了供三姐弟讀書，媽媽在山下承包了4公里多的高速公路來打掃，“每天要走近一個小時的山路，半天時間才能把承包的路面清理干凈。”高速公路車流量大，車速較快，特別是轉(zhuǎn)彎處更加危險。但為了每月400元的微薄收入，媽媽早已顧不得自己的生命危險。其實媽媽也有憂慮，怕有一天不幸出了車禍，姐弟三人就沒有人管了。 　　“只要附近哪里有零工，我都會去打�！眿寢屨f。即使是這樣，婷婷和芯芯的生活費還是難以保障。芯芯說，上個星期天走的時候，爸爸還有些清醒，從荷包里面拿出8元錢給她，叫她省著用，因為這是她一周所有的生活和學(xué)習(xí)費用。她給媽媽講了這8元錢的用途：花了1元錢買了1個作文本；來回的車費，又用去4元錢；剩得的3元錢，她每天早上買了一個5角錢的菜包子吃。中午飯和下午飯，芯芯將就著學(xué)校的補助，基本能夠不餓肚子。 　　“想姐姐嗎？”在稻田里，我問正在栽秧的姐弟倆。弟弟沒有吭聲，“想！”芯芯說，“姐姐開學(xué)后就沒有回來過，她是舍不得回來的15元車費�！� 　　媽媽一個人承擔(dān)著家里所有的農(nóng)活，又要到公路上掃地掙錢，還要打零工，芯芯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她要幫媽媽減輕負擔(dān)，“我不幫媽媽干活，媽媽累垮了，我們怎么辦？” 　　芯芯稚嫩的聲音，總是超出了她這個年齡的成熟！ 　　（四）媽求您賣了我吧！ 　　打完豬草，姐弟倆開始做自己的作業(yè)。媽媽說，三姐弟的語文都不錯，但是數(shù)學(xué)不太行。作業(yè)本上，200除以1，弟弟算作100。媽媽很生氣，叫弟弟拿出數(shù)學(xué)書來重新溫習(xí)。芯芯趴在凳子上，在方格本上不停地寫著�！懊總�星期，老師都安排日記的。”芯芯說。 　　芯芯寫了很久，才將日記寫完。征得了芯芯的同意，我拿過日記本看，滿滿的四頁，寫的是爸爸的病，以及自己的想法。 　　年僅10歲的她在日記中寫道：有一次干活的時候，我跟媽媽說，“我想了一個好主意，可是媽媽你不要罵我，好嗎？”媽媽說，“好吧！”我說，“媽媽，你可以賣了我，我什么都會干，讓我當保姆都行，待（帶）孩子，做飯，打掃房間，都可以，只要（誰）肯出五萬，我一定干得好，雖然我做事都慢，可是俗話說：慢工出細活嘛。再說，我姐姐沒我活潑，呆呆，眼睛不好，記性也不好，怎么找回來呀！還有，弟弟又太小，做事又懶，受苦的時間肯定比我多，我讀的書也比他的多。也肯定找不回來，所以我賣掉，我可是找得回來的�！� 　　我問媽媽，爸爸的病治得好嗎？媽媽告訴我，爸爸的病治不好了。這個答案對我來說，有點害怕，也有驚慌。因為萬一我爸死了怎么辦？ 　　我又回過來想：“咦，心臟、腎（眼）角膜，還有骨髓……都可以換，那么腦袋里的東西可以換嗎？應(yīng)該可以的！” 　　芯芯在日記的最后寫道：直到現(xiàn)在，我也在盼望著好心人的到來。最后，我真誠地感謝昆華醫(yī)院能夠治好爸爸的怪病，非常地感謝！ 　　讀完芯芯的日記，我忍不住，忍不住有東西模糊眼角！ 　　知道我們要走，媽媽一定要林林去地里給我們摘一些新鮮的蔬菜，說家里面沒有什么感謝的，只有這些自己種的，純天然沒有污染的蔬菜，略表心意。 　　推脫不了，我們只好接受。 　　離開的時候，天已經(jīng)黑盡，空寂的深山，只有我們的車燈劃破夜空。那一道光亮，好像是希望，照亮前方。